从武侠剧到武侠+:江湖梦在,侠义不老
◎曾于里
暑期档的武侠探案剧《莲花楼》、武侠情形喜剧《鹊刀门传奇》,分袂以豆瓣8.2分、8.1分的成就落下帷幕。2017以来,武侠剧展现复苏势头,漫改武侠《少年歌行》、凸显“智侠”的《云襄传》,均获取不错的评价。在此之前,不少观众对于武侠剧这些年来的遇冷感应惋惜,但2017接连播出几部口碑武侠剧。并且,《金庸武侠世界》《一念关山》等S+的武侠剧,以及徐克执导的金庸武侠影戏《射雕英豪传》均有看在2017播出,是否意味着武侠剧正迎来起色?
作为一种古老的,也是我国独占的叙事范例,“武侠”指涉的是习武的侠客在江湖中抱不服,大概说,侠客以武力实现公理。从当代的侠客小说,到平易近国就开端出现的武侠影戏,再到1950年代后出现的武侠小说热、1980年代以来刮起的武侠剧飞腾……不同模式的武侠作品为一代代观众提供了潇洒飘逸的武侠梦。
2010年代,在内外因素的合营影响下,武侠剧创作长时候堕进低谷,武侠剧的数目大减,大多口碑惨然。这两三年来,武侠剧创作迎来“小阳春”。金庸剧的翻拍仍在延续,一些带有新元素、新特点的“新武侠剧”也在发力。回顾武侠剧40多年来的兴衰升沉,咱们笃定它不会衰亡,只可是在新的语境下,它必要有新的变化。
小说与影戏中的武侠
“侠义”的文学泉源可追溯到《史记》中的《刺客传记》《游侠传记》,唐代逐步有了成熟的侠义小说创作,清代侠义小说与公案小说相结合,形成了侠义公案小说。彼时的侠客,大多带有“官侠”的特点,他们吊平易近伐罪、扶直弱小,也凭仗于“清官”“明君”,承当着反赃官、保天子的任务。清末平易近初,“武侠”概念逐步自力成型,国破家亡的布景下,武侠小说承当着“强国强种”的诉求,并促成了武侠小说的第一次创作飞腾。
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,武侠小说在我国港台地区掀起第二海浪潮,金庸、梁羽生、古龙等人创作了一系列影响力普及的武侠小说。跟之前侠义小说的“官侠”不同,新派武侠小说的主人公很多是“盗侠”,他们游离于庙堂之外,行走于江湖傍边,更多保存了自力人格,寄寓了斩新的江湖想象;新派武侠小说在艺术手段上兼收并蓄、雅俗共赏,一些作品取得很高的艺术造诣。这其中,以金庸小说的影响力最盛,他创作的作品可以回纳综合为“飞雪连天射白鹿,笑书神侠倚碧鸳”,有华人处就有金庸的小说、金庸的读者。
武侠影戏的出现和走红时候,也早于武侠剧。早在1928年,改编自《江湖奇侠传》的《火烧红莲寺》就掀起中国武侠影戏的第一个光辉期,随后三年近20部续集影戏登上大银幕。1950年代至1970年代,中国武侠影戏在港台地区迎来新的创作岑岭,胡金铨、张彻等人创作了一系列布满人文色彩的经典武侠影戏。
1980年代,以徐克为代表的“新浪潮”承上启下,《笑傲江湖》《黄飞鸿》《新龙门客栈》《白发魔女传》等武侠影戏制作出新的银幕奇观。一样在这一时期,内地影戏界接续了平易近国后障碍的武侠影戏当代,《神秘的大佛》《少林寺》《少林寺学生》《武当》《南拳王》《神鞭》等影戏影响了一代观众。1990年代今后,内地影坛根抵上又是港台武侠影戏的全国,《双旗镇刀客》等具有立同性的作品凤毛麟角。
武侠剧:极峰二十年
武侠剧的创作飞腾,出如今1970年代今后。这既抓住了武侠小说热的时代趋势,也得益于电视前言的崛起。1970年代至1980年代是喷鼻港电视台的黄金年代,丽的、无线和佳艺一度三分全国,三大电视台纷繁在武侠剧建造上发力,并且争相改编金庸剧,以抢占收视份额。1976年,无线率先改编了第一部金庸剧《书剑恩仇录》;1976年、1977年,佳艺一气呵成拍摄四部金庸剧,分袂是《射雕英豪传》《神雕侠侣》《鹿鼎记》《碧血剑》;1979年丽的拍摄了金庸剧《白马啸西风》。
跟着佳视在1978年关台,丽的/亚视在竞争中的掉队,无线在喷鼻港一家独大,也成为金庸剧的尽对主力。1980年代至2000年代,无线前后推出20多部的金庸剧,1980年代至1990年代无线推出的金庸剧更是爆款不竭,也让金庸剧成为那时喷鼻港的“造星机械”。好比1983年的《射雕英豪传》,1983年的《神雕侠侣》,1984年的《鹿鼎记》,1984年的《笑傲江湖》,1995年的《神雕侠侣》,1997年的《天龙八部》,1998年的《鹿鼎记》……
1990年代,从“戒严”走出的台湾地区也开端了电视剧的崛起之路。在喷鼻港武侠剧的影响下,台湾三大公共电视台大批拍摄金庸剧。1984年台湾台视改编了《书剑恩仇录》与《倚天屠龙记》,1990年台湾中视改编了《天龙八部》,1992年台湾华视改编了《书剑恩仇录》……金庸的武侠小说在台湾也接踵拍了个遍。
2000年今后,金庸剧的创作中央从港台地区转移到了中国大陆。2001年央视版《笑傲江湖》播出,固然争议不少,但获取很高的市场回报。今后央视建造人张纪中一口吻推出了多部金庸剧,包孕2003年的《天龙八部》和《射雕英豪传》,2006年的《神雕侠侣》,2007年的《碧血剑》,2008年的《鹿鼎记》,2009年的《倚天屠龙记》。
华语世界的第一部武侠剧降生于1970年代,在1980年代就进进极峰状况,一贯穿连接就是20年。武侠剧的极峰期以金庸剧为主体,却不限于金庸剧,梁羽生、古龙的一系列小说也在此时代纷繁改编成电视剧。好比梁羽生的小说《白发魔女传》《云海玉弓缘》《萍踪侠影录》《七剑下天山》《大唐游侠传》,古龙的小说《大旗英豪传》《浣花洗剑录》《旷世双骄》《楚留喷鼻传奇》《萧十一郎》《三少爷的剑》《天涯·明月·刀》《小李飞刀》,温瑞安的小说《四台甫捕》,黄易的小说《寻秦记》《大唐双龙传》,等等。
除此之外,也有一些备受好评的原创武侠剧。好比1979年丽的的《天蚕变》,1981年无线的《飞鹰》,1984年台视的《冷月孤星剑》,1989年无线的《盖世豪侠》,1994年新加坡的《鹤啸九天》,2005年内地、台湾及喷鼻港合作的《全国第一》,2005年的武侠情形喜剧《武林别传》,等等。
成年人的童话
武侠剧的走红,是1950年代以来武侠热的一部分,这股飞腾延续半个世纪。受众何以酷好武侠作品?
显然,“侠”是武侠最核心的构成部分,也是武侠的灵魂。早在年龄战国时期,“侠”就已经出现,用以指涉游平易近、刺客、游侠这一群体。司马迁在《史记·游侠传记》中给“侠”很高的评价,“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厄困,既已死活死生矣,而不矜其能,羞伐其德,盖亦有足多者焉。”今后,这类侠义精力不竭雄厚,它包孕了顶天登时、取信重诺、重义轻利、成仁取义、勇敢无畏等精力,并成为一种抱负人格的寄托。金庸的小说中,进一步将侠义精力升华为“侠之大者,为国为平易近”。
但事实上,武侠作品中的“侠义”,一向以来都是文艺作品的暗示对象,尤其是中国文学素来有“文以载道”的当代,重义轻利、为国为平易近也是士医生的人格寻求。尽管他们不是行使“侠义”这个词,但嘉赞的是与“侠义”同一类的真、善、美。可见,“侠义”虽是武侠作品的灵魂,却不是它遭到云云追捧的唯一启事。
另一奥秘,在于“武”。从“侠”降生之日起,它就一向为统治阶层所防御。司马迁夸奖游侠之前,也夸大了游侠“不轨于公理”,不是说他们不公理,而是说他们不尊敬封建法纪和世俗的束缚,“以武犯禁”,以“锄强助弱”的体式格式解决社会问题,有可能破损统治阶层次序的不乱。以是,韩非子在《韩非子·五蠹》中写道,“儒以文乱法,侠以武犯禁”,对侠持负面态度,以为侠“聚徒属、立节操,以显其名,而犯五官之禁”,是国家的一大祸害。换句话说,在中国冗长的历史里,人们嘉赞侠客的“侠义”,但统治阶层又对“武”背后的暴力高度警悟,并予以遏制。
武侠作品的出现,解放了“武”,解放了“暴力”。这类暴力指向的是,勇于反抗、趁心恩仇、疾恶如仇、振弱除暴、劝善扬善。它最间接最有效地宣泄了布衣阶层对于社会不公的不满情感。
为了避免“以暴制暴”、冤冤相报、血腥殛毙的指摘,武侠作品将“武”置于“侠”之下,凸显武侠“为国为平易近”的内在,让武侠作品与主旋律不竭接近。好比张纪中在建造央视版金庸剧时坦言,他的创作走的是主旋律的路子,旨在宏扬一种英豪主义情怀,好比平易近族联络、精忠报国。有了“侠”的回依,侠客的“以武犯禁”得以被收留忍,侠客路见不服就能拔刀相向,在以暴制暴中消弭一切邪恶势力,在庙堂法则外抵达朴实的公理……
武侠剧既有公理的最终目标,诸如替天行道、舒展公理、劝善扬善,又让观众可以公道合法地宣泄隐秘的怒火,“以公理的暴力反抗并摧毁邪恶的暴力”。它成为“成年人的童话”。
内忧外患下的遇冷
2000年今后,港台地区根抵住手了武侠剧的拍摄。2000年至2010年时代,央视翻拍了多部金庸剧,口碑与影响力展现下滑之势。2010年今后,内地影视圈陆陆续续仍有一些金庸剧翻拍,但鲜有出圈的佳作。
武侠剧遇冷是内忧外患下的成果。“内忧”在于,作为一品种型化创作,武侠作品有必定的叙事套路,根抵是在“侠客发展模式”“争夺武林秘笈模式”“灭门复仇模式”“武林争霸模式”中打转。30多年的时候里,武侠剧一而再再而三地一再拍摄,个体金庸小说更是被翻拍七八次,观众早就审美疲困。加上,很多翻拍纯粹是在蹭IP,要末是糟践原作、胡编乱造,要末是单调反复、窘蹙新意,助长观众对武侠剧翻拍的反感。
武侠剧中的“武”——动作戏,在暗示模式上构成了一种视觉奇观,美观的动作戏能为武侠剧加分不少。喷鼻港武侠剧极峰期与喷鼻港动作片的极峰期是堆叠的,固然武侠剧的动作计划不及动作片讲求,却也不糊弄。进进新世纪后,很多武侠剧重要依靠殊效,真打真摔、惓惓到肉、传神硬朗、布满实力感的动作戏几近“尽迹”,很丢脸到使人难忘的动作排场。武侠剧的核心竞争力进一步流掉。
“外患”一则在于,更具网感、更为天马行空、凸显言情,与年轻观众更为切近的仙侠剧崛起,掠取了年轻观众的属意力和时候,厚重的武侠剧反而显得“粗笨”。
二则,曾几多时,武侠剧的“以武犯禁”成为吸引观众的隐秘动因。但这些年来,年轻观众的价值观愈发“保守”。诚如戴锦华所言,年轻一代在历史常识越来越雄厚的同时,还陪同着一种她从未有过、也从不曾神驰过的历史体认——对权利逻辑的体认。如同他们会以“三观是否准确”往指摘一些经典作品,武侠剧的“以武犯禁”逃可是年轻观众的道德指控——“以武犯禁”或意味着对次序、对权利不乱的威逼。就连仙侠剧中,仙人都在讲求“以德劝化”,赶趟式地“为国为平易近”,推许为了大义牺牲小我的价值观,武侠剧以江湖匹敌庙堂的立意就显得处境奥妙,就连金庸剧的翻拍也是越拍越保守。
年轻写手的“武侠+”
武侠剧不会是以衰败,事实侠义精力是人们不变的神驰与寻求。2020年以来,流媒体平台进进存量竞争时代,为了雄厚剧集范例、形成差异化的竞争力,平台纷繁从新聚焦武侠剧,试图让这一范例抖擞新生。
金庸的IP仍然具有很重大的影响力。只是,假如没有对“侠”作出新的解释、对“武”举行具有冲击力的视觉展现,那末出爆款的难度太大。
新世纪今后收集文学崛起,武侠小说也迎来创作飞腾,凤歌、小椴、沧月、步非烟、方白羽等70后、80后武侠小说写手,遭到很多年轻读者的喜爱。新一代武侠小说写手,既深受金庸为代表的武侠小说的影响,又急于脱节金庸过于耀眼的光芒以确立本人的职位。他们试图通过“武侠+”的范例融会,拓展武侠小说的当代范式,寻求新的可能。就好例如白羽的《千门》系列斥地“智侠”的创作模式,主人公云襄几近不会武功,行走江湖靠的不是“武”而是伶俐——正所谓“人,既无虎狼之虎伥,亦无狮象之实力,却可擒狼伏虎,驯狮猎象,何也,唯伶俐尔”。这,雄厚了武侠小说的元素。
时下,不少武侠剧就改编自这些更年轻、更具小我特点的武侠作品。好比《雪中悍刀行》改编自烽火戏诸侯的同名小说,《少年行之一寸相思》改编自紫薇流年的《一寸相思》,《云襄传》改编自《千门》系列,《莲花楼》改编自藤萍的《祥瑞纹莲花楼》。它们既与当代武侠形成区隔,也全力实现“1+1>2”的审美成果:好比《雪中悍刀行》是“武侠+玄幻”,《莲花楼》是“武侠+探案”。一些原创的口碑武侠剧一样采用这一起径,好比《侠探简不知》是“武侠+探案”,《鹊刀门传奇》是“武侠+情形喜剧”。
诚如前文所言,“侠”才是武侠剧的灵魂。“武”的部分可以变通,但侠客行走江湖时的侠义精力必需始终秉持。当“以武犯禁”的快感机制被作废,新一代武侠剧中的侠义精力应当强化“江湖气质”,而非向庙堂挨近,让侠客再度成为“官侠”。
武侠本就应当建立于江湖法则之上,它提供的是一种不同于“考取功名、建功立业”的人生想象。侠客寻求的不单单是济危扶困、公允公理,也包孕行走于江湖中的清闲安闲、往来交往自由。这构成对庙堂式人生的一种对照与起义,但未尝不是武侠的永恒魅力?
来历:北京青年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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